五月石榴红

一进五月，老家院子里的石榴开始酝酿着开花了。

　　比起别的花来，石榴开花好像是很痛苦的事情。杏花、桃花、梨花，还春寒料峭时，叶未散开，甚至一点绿都没有，花便灿烂于枝头。是不经意地开放，让人忽觉春来了，时间飞逝，人生短晢。

　　可是，若等待石榴开花，真的需要耐心。当大多数花调谢了，石榴才开始抽芽。很费工夫地，从枝干上鼓出一两个嫩红的小芽苞，算是给人惊喜了，然后，小芽苞越来越多，最先开始的也越来越大，颜色也越来越深。又过了好几天，让人等得心急了，才慢慢地绽开，绽开一小簇淡淡的红，每个芽苞次第绽放很长时间，都是这淡淡的红。这时，你是不能盼望石榴会给你开一朵惊喜的花的。再过几天，再过几天，叶儿绿了，满树都是婆娑的枝条了，一片深浓深浓的绿了，开花的日子方可来临！

　　石榴开花毫不谦虚，毫不掩饰。在一片深浓的绿里，丝毫掩盖不住这一朵朵的花，火红火红的。每一朵花如一个个小小的钟磬，有单个的绽放的，也有三五凑在一起的。这一朵朵的花又多么像一个个美丽的女子，婷婷玉立，开心地笑着，在风中尽情的舞蹈，尽展青春的风采！白居易诗曰：“花中此物是西施。”但私下总认为比喻不妥，西施文文静静而又弱不禁风，怎么能比石榴的热烈奔放？

　　是的，石榴该是很大方的，她不像花生，把最美的东西深深地掩藏。她懂得展示自己，看那一朵朵的花，一定从深绿的枝叶里探出头来，高昂着头，笑得妩媚，而又自信。石榴的花期也是很长的，因为它的花是次第开放的，有的枝头已挂上了球大的石榴，却还有一个个小小的骨朵从枝叶里挤出来。所以，十多天过了，再看看，还是一树的火红，直到立秋，还有稀落的红……

　　二十几年前，母亲从邻居家的大树下，拔了一棵小苗栽在院子里，希望我家的日子也像这石榴花一样，越来越红红火火。在母亲精心侍弄下，石榴树苗茁壮成长，两三年过去，石榴树便开始开花，结果了。此后每到中秋节，又大又红的石榴便和月饼、糖果一起，成了我们家赏月时的美味了。石榴树越长越粗，开得花越来越多，越来越红，结得石榴也越来越多。每到石榴成熟，母亲总是选几个最好的“护”住，等到熟得张开了嘴，里面露出晶莹剔透的籽儿，才小心翼翼地摘下来，留给我和妹妹。其它的，遇到有来借东西的，闲玩的，母亲就顺手摘一个给他们，他们都说我家的石榴酸甜可口，好吃。其实，后来，我比较过自家的石榴和别人家的石榴，滋味差不多，没什么特别。现在想来，在当时物质匮乏的年代，家家敝帚自珍，能遇到像母亲这样“开活”的人，自然要忍不住夸赞一番了。

　　石榴树花开的一年比一年红火，而我家的日子也一年年的红火起来：母亲陪嫁的柜子里有了存款单，黑白电视机换成大彩电，红瓦房盖起来了，院墙增高了……如今，院子里都硬化了，但这棵石榴树仍然有着自己的一方土地，每到五月，一团团燃烧的火焰，染红我家的院子。

　　“五月榴花照眼明，枝间时见子初成。”待周末回家，石榴就该带来惊喜了吧？一两朵红艳的花在枝条间绽放，格外显眼。院子里，老母鸡领着刚孵出的雏鸡，悠闲地在树下闲游；两只光艳的燕子，在停在石榴树梢上，寻找屋檐下合适的新家；石榴旁边的樱桃，半黄微红，逗引着一群麻雀的眼光。母亲佝偻着身子，倔强地从井里提一桶水，把韭菜洗净，包一笼三鲜水饺……

　　五月，祈愿花好榴长红。

　　作者：马莲洪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