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往春天的地铁

过了清明节，气温渐渐回升，街道上一树树的繁花如云似锦，然而刮了一夜狂风，又下了一场细雨，早晨的时候灰蒙蒙的阴云仍然在空中悬浮着，好像随时就会落下一阵冷雨。我提着包沿着潮湿的街道走着，料峭的冷风吹在脸上感到一丝丝冰凉，像是又回到了寒冬。街道旁边的花树在冷风中瑟瑟发抖，树下散落着一片片浅红淡紫的花瓣。

　　到了地铁口我下了楼梯，打算坐地铁到目的地。站里的人不多，大都安静地坐在长椅上玩着手机等着列车。列车到的时候我闪进车厢。车厢里格外拥挤，根本没有空座，过道上站着很多人，歪歪斜斜，摩肩接踵。我随手抓着吊环挤在过道上，不经意发现车厢里贴满了樱花图案的壁纸，让我感到惊喜。一枝枝樱花或直伸或斜出，娇艳妩媚，栩栩如生。我似乎置身花海，能闻得到樱花的芬芳。这似乎一下子成了开往春天的地铁，一路上花香萦绕，一路上阳光照耀。

　　站在我身旁的是一位二十三四岁的姑娘，个子高挑，披散着头发，穿着藏青色毛呢外套。她低着头，看上去一副忧郁的样子。当我看清她的脸庞的时候，看见她的眼睛红红的，晶莹的眼泪从眼眶里缓缓滚落下来。我对这个陌生人突然产生了强烈的兴趣。我想她是刚刚离开校园的大学毕业生，在一家公司实习很不称心，曾经美好的理想在严酷的现实面前脆若玻璃，碎了一地，她因此绝望落泪。我想她也可能和谈了很多年的男朋友分手了，曾经的海誓山盟成了炮灰烛烬，她因此伤心落泪。她还有可能是早晨接到家人的一通电话说爷爷去世了。她现在正要回家参加爷爷的葬礼。她想起爷爷疼爱她的一幕幕往事就悲痛落泪。也许，她落泪与工作无关，与感情无关，也与家庭无关。她只是想起昨晚和朋友一起在电影院看的一场电影，想到悲剧性的结局便不由自主黯然落泪。

　　列车在黑暗的隧道里飞驰，一站站过去了，又即将到下一站。我一缕缕的思绪也在臆想的隧道里蜿蜒前行。那个陌生的姑娘在我身旁静静地站着，任凭眼泪在脸颊上滑落。假如不是车上有这么多人，我想她会放声大哭起来。我很想问她为什么流泪，很想知道她的故事，却踌躇不定。当我决定去询问她的时候，我的目的地已经到达。我匆匆下了车。她仍然低着头站在车上，眼睛里含着泪光。

　　我站在地铁站的出口，望着来来往往的陌生人。我想这些陌生人都有自己的故事，都有自己的悲哀与欢乐。在人生开往死亡的地铁上，陌生人也好，朋友也好，即便没有一句问候，也没有一丝会意的微笑，我也深深祝福他们幸福，祝福他们一路花香，一路阳光。

　　作者：曹含清